演繹死亡?《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
10月
09
2012
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果陀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775次瀏覽
楊純華

坐在偏遠觀眾席的好處是,視線投射出去的範圍因為距離的拉長而擴大,把整個舞臺的鏡框,連同鏡框內活動的角色,一併收入眼底,不僅如此,觀眾什麼時候凝神摒氣,什麼時候稍稍有些坐不住了,些微的變化所牽動的整個劇場內平衡的失調,都無一例外反饋給了後排的觀者。所謂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壞處則是顯而易見的:無法看清金士傑細膩的表達,一些勢必精彩的表情、肢體、對內蘊藉的能量,都只能遺憾地藉由聲音進行揣度了。

已知《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是一定會講到死亡的。實際上,情願帶著未知與新奇的心情進入劇場,讓含苞待放的心情開出無論是悲歎之花、歡樂之花、憤怒之花抑或是憂鬱之花也好;然而若早早預知了悲傷的無可避免,早早預知了死亡的勢必到來,或者換句話說,早早地,在看到了死亡之前,就已經對死亡悲傷過了頭,那麼那已經開過花的心情,又該如何安放呢?

唯一在死亡進行時之中的是莫利教授(金士傑飾),而死亡的將來時,不只在米奇(卜學亮飾)身上,也在我們在座的所有觀眾身上。而若仔細想想,實際上也發生在演員金士傑的身上。這種生命狀態其實是異常吊詭的,如何去以一個此在的身軀去演繹一個逐漸感知不再此在的身軀?以完全的感知去揣摩完全的無感知,對於一個演員而言,毋寧說是最大的挑戰了吧,正如是以動/凍去詮釋不動/不凍,到底是應該借由內而外的暗示(體驗),還是借由外而內的控制(技巧),又如何使其為人確信,或者說不定更重要的一點是,使自身(演員自我)確信他正在死亡。如果有機會採訪金士傑先生,這會是我最想要問的一個問題。

要讓自己確信自己正在死亡,身體感知意義上的死亡,對於一生只有最後一刻才會降臨的這份恩澤,我們在生的時候是永遠無法體會到的。那麼到頭來,我們除了生命最後一刻以外,其餘對於死亡的演繹,就無法是真的。也因此,我們就會對那些詮釋死亡的演員充滿一股莫大的敬佩之情,是他們在以身試法,或者膽敢用一副健康的身軀去提前探知死亡的領地。當然除此之外,也會產生巨大的疏離。因為我們大家都知道,你還會在,你在跟我們告別之後,還是會從後臺走出來,跟大家優雅地謝幕,你的人生意義上的真正謝幕,並不在此。那麼,那份對於死亡的擬真所留下的淚水,那份悲傷,到底是源自于對角色本身命運的共鳴,還是源自于我們對死亡所無可避免的感傷呢?

不過都無所謂了。落幕時,金士傑的演員自我似乎還遠沒回到身體裡,他優雅的鞠躬,克己的致意,看上去更是一種巨大的震撼。這個演員,剛剛才跟死亡打過交道呢,而他的意識方才回來,馬上就要迎接眾人對他的禮讚。我在想,如果我站在那個位置,我應該怎麼也、無法開懷吧,畢竟我才剛剛死去過啊。

《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

演出|果陀劇場
時間|2012/10/6 14:30
地點|台北市新舞臺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為了活下,舞台上的「我們」不斷溝通、搶奪、逃離、追尋;而當重組一再失敗後,我們將發現自己依舊是重組之前的我們。實際上,在單純為了活下去之前,「我們」並未真正存在,只是被欲望與想像拼湊出的幻形。
10月
31
2025
此一化身拆解了傳說、創作與現實的穩定性,從而重構了馬來亞、馬來西亞與馬來世界交錯的歷史。只是,從臺灣向南看,我們該如何感受與同理「南洋」的歷史叢結?呈現這些叢結又能帶來什麼樣的歷史批評?
10月
31
2025
雖然在整體情節敘事上有其一貫性,但在部分情節設定、音樂在劇場中如何被演出以及心理健康問題如何深化討論,仍有進一步思考的空間。
10月
29
2025
當京劇演員的身段與唱腔、現代戲劇的心理暗示,與流行音樂的抒情歌詞並置於同一平面時,情感傳遞有時會互相干擾,產生抽離與突兀感。
10月
28
2025
《安琪拉拉拉(無限循環中)》是對劇場功能的重新探問:當表演與感覺都變成機制,我們是否仍能在這樣的「冷」之中察覺人之所以為人的溫度?
10月
22
2025
即使黑暗中的強光或投影不時擾亂觀者的感知,製造差異的鏡像裝配卻幾乎無所不在,甚至在K與陸先生、龐蒂或龐蒂雅納,或演員輪流扮演的說書人與其他角色之間,也有彼此互相依存的鏡像或對位關係。
10月
21
2025
交織性不斷出現在這作品中,口語和手語,舞蹈和敘事,互為翻譯,由此織就為新的劇場文體,成為既是人魚,也是周佩,也是巴奈的故事。
10月
21
2025
對於前者,劇作將重心放在各角色之間漂泊處境的共通性,以此理解老兵的「移民」處境,這部分是成功的。然而,老兵所經歷的,不僅是空間上返鄉無門的地理流離,更是曾經信仰的民族精神與政治理想在歷史洪流中早已式微與斷裂。
10月
17
2025
故事將外省老兵、孤兒、移工、計程車司機,以及酒店勞動者及其子女等邊緣群體的經歷編織在一起,提供了想像或提問多重生命樣態的視角。然而,戲中戲的結構難以迴避的問題是:是誰擁有決定「家」的權力?諷刺的是,答案不是源自於角色們的實踐,而是戲中戲如機械降神般的編劇。
10月
14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