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魔術城市《大魔術師》
3月
18
2013
大魔術師(1911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01次瀏覽
謝東寧(2013年度駐站評論人)

威尼斯人馬可波羅遠赴亞洲旅行,他抵達元朝的中國,進入已經老邁的忽必烈大汗的皇宮中,他向大汗述說在旅行中所見和遊覽的城市,不過這些經過傳述的完美城市,實際卻並不存在,它們只存活於(馬可波羅或忽必烈的)腦海中…。這是義大利小說家卡爾維諾所寫《看不見的城市》的大致故事,如同今天我們讀馬可波羅於十三世紀熱那亞監獄中,完成的口述遊記中所描述的中國,其中文化的誤謬理解不在話下,但更重要的是映照出,觀看者之他者(The Other)想像。

剛成立不久的1911劇團,在水源劇場推出長達三個小時的《大魔術師》,號稱「加勒比海魔幻史詩 x 台歐混搭敘事劇場」,將時空場域設定在2010年1月12日海地大地震之後,各國救援、利益團體進入海地,展開一段偵探式的故事情節,配合魔術師的象徵,將現實與希望、真實與謊言、苦難與奇蹟…等隱喻魔幻混雜於作品之中,其跨越國界的全球視野、地球村之人道關懷、對殖民主義剝削霸凌的反省,展現年輕劇團少見的龐大企圖。不過遺憾的是,龐雜拖沓的故事敘述,大量缺乏戲劇性的敘述,以及網路Google出來的虛構海地,讓稍微瞭解海地及那場地震的人,彷彿在21世紀的劇場,遇見了馬可波羅。

戲劇(Drama)的構成相當重要的元素是「對話」,角色的對話讓觀眾可以安全地處在旁觀者的位置,自動轉譯故事沒直接說出的情節狀況,於是觀眾順利進入了眼前(舞台)的虛構真實。而史詩劇場的說書人角色(或者角色直接敘述),打破了舞台的虛構真實,進入了劇場(搬演)真實,布萊希特的理論是希望觀眾不要太投入劇情,在疏離之時可以進行思考,中國京劇的疏離則是說明、調節劇情。總之,劇場搬演(觀眾位置)的進出之間,導演必須清楚掌握。

但在本劇中,大部份劇情都是依賴敘述,演員只是說到哪演到哪,觀眾很少有機會可以進入舞台的虛構真實(海地)。再者,對於想讓觀眾進入的海地情境,無論人物、造型、環境…,刻板化就不提了(例如海地巫師),完全是疏於經營,或者說,三個編劇寫出來的海地場景,根本流於想像,讓演員及設計群們也無從著力,這也讓觀眾始終處於一個進出不得的尷尬場面。

疏離出來的觀眾(例如筆者),只好來檢視編導意識下的海地,結果也不盡人意。編導雖然在整齣劇中,處處站在苦難的海地人民一方,要反殖民、反霸權,但故事最後海地的弱勢角色(小女孩、她的哥哥、綁匪、掮客),竟然還是要透過強勢(掠奪者/殖民者)的一方才能得到解救──例如被綁架的美國美女,鼓勵海地綁匪不要放棄「要重新開始」,而強勢的海地部長,則要跟外國勢力結合在一起,才能繼續他的統治大夢。

最後,只能臆測編導是否想藉由遙遠的加勒比海小島的苦難,來隱喻同是蕞爾小島的臺灣,這樣起碼可以有理由忽略腦海中的真實海地,來到寓言故事的形式躲避。但編導顯然無意隱喻,殖民與後殖民的符號也無從蔓延連結,真正只想說的只是個電影情節式的偵探故事而已。所以這場超過導演能力所描繪出來「看不見的城市」,絕非那些精彩的變魔術場面可以拯救,也可惜了一台有潛力的演員,實在不是一齣成功之作。

《大魔術師》

演出|1911劇團
時間|2013/03/16 19:30
地點|台北水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