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海鷗也沒有對決嗎?《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
12月
01
2021
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臺北海鷗劇場提供/攝影陳又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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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依屏(專案評論人)


《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劇中,引用了契訶夫《海鷗》中那句關於女演員的台詞,來表明心跡:「一個演員最重要的是學會忍耐,要有信念,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我同樣也高度認同女演員這個職業的辛苦困難(畢竟,如演員大甜在戲裡所說的,她連分手哭泣,都想拿鏡子記下那個狀態的情緒,以便日後表演可用)。但,即使這齣戲在討論女演員、挖掘朱安麗與劉大甜的生命經驗以佐證這個命題,都是十分成功,並不表示這齣戲的命題(題目的命名)本身是成功的。簡單來說,我看到了《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中的女演員深情,而沒有海鷗,也沒有對決。

可以說,《海鷗》原作僅僅成為一個象徵性符號,從中提取出妮娜-一個失敗仍熱愛表演的女演員-來作為所有女演員的代指,其他的一切都被淡化(只有最後出現了一個輔助性角色康生,來帶出妮娜的出場)。因此,觀眾其實與契訶夫沒什麼交集,也跟《海鷗》沒什麼連結(除非你認為大甜扮演妮娜這個角色,有提到海鷗就算有關係)。從頭到尾,看的是兩個女演員真誠的生命經驗,與表演故事,直擊觀眾內心。令人動容的也是作為女演員她們一路上的堅持努力(雖然,我認為那些過於私密的生命片段,暴露在觀眾面前是過於「越界」)。所以必須問的是:如果要說是《海鷗》,那《海鷗》在哪裡?

另外一個問題則是,本劇似乎試圖討論東方京劇與西式戲劇的格式。在開場時,兩位女演員有爭鋒相對、互不相讓的衝突感,鋪陳出欲開展討論的氣勢,然後,然後就沒了。我們看到的是不同表演程式的女演員,各自表演自述:朱安麗帶來精彩的京劇片段:大劈棺、貴妃醉酒;也看到年輕初出茅廬的女演員,對於年長於自己、功成名就的女演員的仰慕嚮往;並看到了朱安麗學戲時,從老師身上學到的「做自己才自在」,以及劉大甜如何在家鄉的小床上,重溫了美少女戰士的表演美夢,學會展現自己的身體特質。這許多的痛苦淬煉出的閃閃發亮的女演員故事確實值得作為觀眾的我們尊重,然而傳統戲曲,與西方戲劇的比較對話在哪呢?對決在哪呢?


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臺北海鷗劇場提供/攝影陳又瑄)

其實,除了命題上的疑問之外,對於舞台設計的充氣泳池(還是該說兒童戲水池?),我也有不小的疑惑。如果說,那一段用頌缽來講述大甜的人生經歷如何被聲波治癒,所以頌缽的出現及使用十分合理(甚至可以說非常療癒),那麼,兩位演員的生命故事與個人經歷,都並未有需要使用大量的水的設計,因此在很多時刻,演員與泳池的關係,就比較像是被設計好而在片段中加以使用,並非與她們自身有所關聯。或許這樣的設計有著導演獨特的美學意圖,但可惜的是,並非所有觀眾都能接收到其中的訊息。

然而,這齣戲討論的,不僅僅是演員與不同文化表演系統在程式上的融合(例如朱安麗學京劇),還討論演員如何將自我的生命經驗,內化於自身的表演記憶之中,最有趣的是,也討論演員與角色之間的融合呈現。雖然這齣戲大半時間中,角色只有出現片段,不長,也不多(唱出田氏及貴妃,演出妮娜及康生),但是觀眾依然可以在這之中,觀察、欣賞不同文化美學下的角色展演,甚至是同台的融合合作。整齣戲彷彿是劇場獻給女演員的一封情書,包含著豐富的演員層次,亦討論其可能,讓演員們盡情揮灑表演;也仿若是女演員獻給觀眾的情書,赤裸地對著觀眾,展現出她們自身的熱烈愛意,百折不撓。所以,沒有海鷗沒關係,沒有對決也無妨,有女演員的深情就夠了。

《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

演出|臺北海鷗劇場
時間|2021/11/21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多功能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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