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梨亦是眾生相,化作《默島新樂園》
5月
05
2022
默島新樂園(MeimageDance提供/攝影黃煌智Ye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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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麟懿(專案評論人)


經典舞作沉浸式版本

在編舞者還沒正式嶄露她的意圖前,觀眾就已經走入作品的氛圍當中;於北藝中心上演的《默島新樂園》(以下簡稱《默》),為2016年國家文藝獎得主何曉玫的經典舊作,其創作起點以2006年發表的《默島》為始,一路攀爬、蛻化,並經歷過無數次的積累與嘗試,如《Woo!芭比》(2010)、《淨水》(2016)、《默島新樂園》(2017)等,這些階段性的變化,成就了今晚我們所看見的《默》沉浸式版本。

擅長以舞蹈劇場開拓作品的何曉玫,其《默》在藍盒子的版本中,分作了五樓的全知視角以及四樓的無座位搖滾區。走進四樓的觀眾,迎面而來三尊挑高的真人雕塑,與散落在不同面向的監看影像和各角色的舞蹈,雖說此處以「監看」論之,或許會有些先入為主,但如果我們對2010年《Woo!芭比》的最後一個片段〈Skin〉仍記憶猶新,且進而與電影《楚門的世界》(1998)、《黑暗騎士》(2008)中的視角畫面連結,何曉玫透過不同視角來投影舞者與觀眾的方方面面,其科技的詭譎與錯亂,莫不讓人細思極恐起來。


默島新樂園(MeimageDance提供/攝影劉振祥 )


神靈與凡胎沒有距離

然而現實與虛擬的界線僅僅一線之隔,如同裝置上的舞者也似真非真,在一種偶化與靈性的分水嶺間不斷切換。何曉玫利用以離心力搖晃的裝置將三位舞者束之高閣,同時讓六位舞者以軍人、檳榔西施與紳士等扮相在人群中穿梭(反之也是觀眾在舞者間流動,是個雙向的編排邏輯)。一者為天一者為地,神靈與凡胎的距離同時也意喻偶像與眾生的差別,正當我們以為只是這樣時,何曉玫偏偏將這一切總和化作顛倒夢想,賦予偶化的舞者人性,如撐傘、灑花、戴墨鏡等行為,硬是將人間的幽默放置到人類碰不到的高度上空,在電光石火間使一種熱鬧極度爆炸,同時又陷入另一種觀看的氛圍與敘事構作裡頭。

當地上的舞者開始吆喝觀眾,藉由不斷循環的繞境遊走,帶領民眾共同完成環形、三面台、四面台等不同維度的空間剖析時,編舞者更同步將許多極其複雜、矛盾卻又容易辨識的傳統符號交互搓揉。各元素、符號飛越,於空氣中質變,但卻來不及等待被消化,隨即就把我們帶入神像落下凡塵後的世界,也就是極度被物化的《芭比的獨白》,以及充滿生死徘徊的《擁抱日子》當中。


默島新樂園(MeimageDance提供/攝影劉振祥 )


默島新樂園(MeimageDance提供/攝影劉振祥)

對於筆者而言,《默》是一齣精準測量時間,同時充滿各種溫度的沉浸式劇作。其身體使用的多元語彙,不論是偶化的身體、接觸即興、行為裝置藝術等等,都足以單獨抽出來作為一個獨立的舞作素材,可偏偏這些都不是重點。前半段她將大量辨識度極高的文化意識放置於作品裡頭,其後《芭比的獨白》極具挑逗的(被)觀看慾望,如深淵般吞食人性,《擁抱日子》則是帶上一點人世間的匆忙,偶爾一些冷漠;這些內容彷彿有話要說,卻又被一次次的儀式性又或者科技現實給淹沒。究竟作品要述說的是一種墮落又或者是一種救贖,說實話筆者尚難以從作品當中細心爬梳出來。但不可諱言,《默》就像觀落陰一樣,將筆者帶進一個荒誕卻又熟悉不過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充滿了地氣,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敞開上衣蹲在一個角落,嚼著檳榔抽著菸,大談心裡埋藏的垃圾話,《默》是一面鏡子,也是一處與現實生活截然不同的新樂園。

《默島新樂園》

演出|何曉玫MeimageDance
時間|2022/4/28 19:30
地點|台北表演藝術中心藍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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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梨為佛教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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