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美英
「考量到目前日照時間逐漸縮短,開演時間將有異動」在購票觀賞日期前兩天收到一則訊息,通知開演時間提前,並告知前台報到地點【1】。一如近年諸多時興的遊走式、環境沉浸式等觀演經驗,當下帶來一種即將參與一個在陌生城市角落秘密暗訪的想像,也好奇以「港都」為創作命題的演出內容將會如何述說這樣一個「地方」(place)?
一個庭院、四個高雄故事、二十個陌生人
於當日天光將盡之前,我們在一個google map 指示模糊的路邊小空地,迎來了第一位演員黃琦勝(身兼編劇導演)的寒喧,聽他聊自身與西子灣的緣起,感嘆已經居住高雄十三年,體會了很多的迷路、奇遇、挫敗,至今總會心裡想著為何自己會在這裡? 隨著這段零星的閒聊,近二十名觀眾隨他步上陡坡,走進了一個白色建物的院子裡【2】,彷彿去到誰家作客,但其實戲裡戲外始終沒有所謂的主人出現。
當演員黃琦勝招呼觀眾在小庭院裡坐下後,自己也坐進觀眾席。於此,不難理解創作者預備了一種觀賞者與表演者對等甚且對話的可能,亦如其宣傳文案所預告「一個廢棄空屋的庭院、四個高雄的故事、二十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搭載、重現、碰撞;共譜一首港都迴響曲。」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接著,三個段落各有一位演員上場,分別使用了庭院和二樓陽台的不同區域,同樣從個人與高雄相關的生活經驗和生涯抉擇等,以長篇獨白與觀眾分享不少疑惑與提問,諸如:第二位演員鄭詩璇登場後趁著天色漸暗之際,邀請所有觀眾和她一起大合照,然後從「攝影」切入自己的相關表演經驗,再轉到所謂家鄉、家人的情感認同取向;第三位演員鄭心慈,主要表演區在二樓陽台,以身上的衣著論及女性的社會眼光、自我形象;第三位演員羅永昌,從靠近觀眾席的左前方先以歌聲登場,然後搭配工作人員為每個觀眾送上一杯茶飲,開始大談高雄的飲料店特色文化,其實更是要說身為一個表演藝術工作者面對社會家庭不予認同的心理壓力。
記憶產生地方
總結來說,表演文本訴說的不只是高雄或高雄人的樣子,筆者以為,可能更多的故事聚焦於家庭意象、家人關係的眷戀或困惑失衡。而每一座城市,不僅僅是一個地理座標或行政區域,往往就是在妳我的日常生活中,產生實質的個人記憶、人際關係等,這個空間才會真正成為屬於某人的「地方」。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因此,從個人記憶的敘事線出發,不失為建立本劇敘事內容的素材,只是,三場獨白進行中,演員的口語清晰度、表演的投射能量,勢必影響了觀眾能夠接收的訊息和情感。另一有趣的問題是,本次作品中的四段表演都是安排演員以個人身分的本尊現身,但對於觀眾而言,不可排除的仍然因為觀看行為而存在著某種角色扮演的解讀,也因此隨之讓表演者面臨了入戲/出戲的朦朧地帶,以及扮演或不演(真人現身)之間拿捏的難度挑戰。
換個角度想,當天在觀演中聽取他人與這座城市相關記憶的觀眾們,已經參與了一首城市迴響曲的未來進行式,特別是第一段安排了演員和現場觀眾的大合照,還有最後終場讓觀眾一起透過影片回看當天表演過程的側錄影像(包括現場物件、觀眾報到、飲料道具送到、觀眾觀賞時與演員互動的反應),無異乎已經在同步建構屬於明天的記憶檔案——筆者對此設計頗感欣賞,卻也自問是否可以何種表演節奏、敘事結構、場面調度、現場空間運用的調整,讓現有表演文本的潛在情感、暗藏涵義等更為有力地傳送、交織?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最後,附帶一提,《港都迴響曲》是響座劇場2019年底成立迄今的第六號作品,也是今年六月結束原有七賢二路九樓排練場後的新作發表。首次進駐「白房子」排練、展演,以特定場域表演創作美學論之,不免期待日後如何超越隱性的黑盒子劇場表導演設定,進而在細心體察日落光線變化之外,重新彰顯該處建物本身和外在自然人文環境的更多可能開展的空間。
註解:
1、高雄市鼓山區安海街32巷35號(開台福德宮旁)。
2、據網路資料顯示,「白房子位於安海街開臺土地公廟後方的小山坡上,是一棟屋齡百年的二樓住宅」,此為一處社區閒置空間,曾經有學校資源聯合社區發展協會合作,經營「白房子」微展空間,於臉書帳號「白房子・藝術平台」最後發文時間點為2019年12月。可參閱高雄市文化局〈閒置場地成展演平台 大學、社區攜手致力社區興業〉https://reurl.cc/bENN7v;國立中山大學 〈秋天到了 一起來小旅行吧 西灣小藝穗正式開跑〉https://reurl.cc/zNKKYQ
3、參見 《港都迴響曲》宣傳文案。
《港都迴響曲》
演出|響座劇場
時間|2022/08/26 18:20
地點|高雄市西子灣白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