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綴記憶碎片的《港都迴響曲》
9月
14
2022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04次瀏覽

楊美英

「考量到目前日照時間逐漸縮短,開演時間將有異動」在購票觀賞日期前兩天收到一則訊息,通知開演時間提前,並告知前台報到地點【1】。一如近年諸多時興的遊走式、環境沉浸式等觀演經驗,當下帶來一種即將參與一個在陌生城市角落秘密暗訪的想像,也好奇以「港都」為創作命題的演出內容將會如何述說這樣一個「地方」(place)?


一個庭院、四個高雄故事、二十個陌生人

於當日天光將盡之前,我們在一個google map 指示模糊的路邊小空地,迎來了第一位演員黃琦勝(身兼編劇導演)的寒喧,聽他聊自身與西子灣的緣起,感嘆已經居住高雄十三年,體會了很多的迷路、奇遇、挫敗,至今總會心裡想著為何自己會在這裡? 隨著這段零星的閒聊,近二十名觀眾隨他步上陡坡,走進了一個白色建物的院子裡【2】,彷彿去到誰家作客,但其實戲裡戲外始終沒有所謂的主人出現。

當演員黃琦勝招呼觀眾在小庭院裡坐下後,自己也坐進觀眾席。於此,不難理解創作者預備了一種觀賞者與表演者對等甚且對話的可能,亦如其宣傳文案所預告「一個廢棄空屋的庭院、四個高雄的故事、二十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搭載、重現、碰撞;共譜一首港都迴響曲。」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接著,三個段落各有一位演員上場,分別使用了庭院和二樓陽台的不同區域,同樣從個人與高雄相關的生活經驗和生涯抉擇等,以長篇獨白與觀眾分享不少疑惑與提問,諸如:第二位演員鄭詩璇登場後趁著天色漸暗之際,邀請所有觀眾和她一起大合照,然後從「攝影」切入自己的相關表演經驗,再轉到所謂家鄉、家人的情感認同取向;第三位演員鄭心慈,主要表演區在二樓陽台,以身上的衣著論及女性的社會眼光、自我形象;第三位演員羅永昌,從靠近觀眾席的左前方先以歌聲登場,然後搭配工作人員為每個觀眾送上一杯茶飲,開始大談高雄的飲料店特色文化,其實更是要說身為一個表演藝術工作者面對社會家庭不予認同的心理壓力。


記憶產生地方

總結來說,表演文本訴說的不只是高雄或高雄人的樣子,筆者以為,可能更多的故事聚焦於家庭意象、家人關係的眷戀或困惑失衡。而每一座城市,不僅僅是一個地理座標或行政區域,往往就是在妳我的日常生活中,產生實質的個人記憶、人際關係等,這個空間才會真正成為屬於某人的「地方」。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因此,從個人記憶的敘事線出發,不失為建立本劇敘事內容的素材,只是,三場獨白進行中,演員的口語清晰度、表演的投射能量,勢必影響了觀眾能夠接收的訊息和情感。另一有趣的問題是,本次作品中的四段表演都是安排演員以個人身分的本尊現身,但對於觀眾而言,不可排除的仍然因為觀看行為而存在著某種角色扮演的解讀,也因此隨之讓表演者面臨了入戲/出戲的朦朧地帶,以及扮演或不演(真人現身)之間拿捏的難度挑戰。

換個角度想,當天在觀演中聽取他人與這座城市相關記憶的觀眾們,已經參與了一首城市迴響曲的未來進行式,特別是第一段安排了演員和現場觀眾的大合照,還有最後終場讓觀眾一起透過影片回看當天表演過程的側錄影像(包括現場物件、觀眾報到、飲料道具送到、觀眾觀賞時與演員互動的反應),無異乎已經在同步建構屬於明天的記憶檔案——筆者對此設計頗感欣賞,卻也自問是否可以何種表演節奏、敘事結構、場面調度、現場空間運用的調整,讓現有表演文本的潛在情感、暗藏涵義等更為有力地傳送、交織?


港都迴響曲(響座劇場提供/攝影凌子皓)


最後,附帶一提,《港都迴響曲》是響座劇場2019年底成立迄今的第六號作品,也是今年六月結束原有七賢二路九樓排練場後的新作發表。首次進駐「白房子」排練、展演,以特定場域表演創作美學論之,不免期待日後如何超越隱性的黑盒子劇場表導演設定,進而在細心體察日落光線變化之外,重新彰顯該處建物本身和外在自然人文環境的更多可能開展的空間。

註解:

1、高雄市鼓山區安海街32巷35號(開台福德宮旁)。

2、據網路資料顯示,「白房子位於安海街開臺土地公廟後方的小山坡上,是一棟屋齡百年的二樓住宅」,此為一處社區閒置空間,曾經有學校資源聯合社區發展協會合作,經營「白房子」微展空間,於臉書帳號「白房子・藝術平台」最後發文時間點為2019年12月。可參閱高雄市文化局〈閒置場地成展演平台 大學、社區攜手致力社區興業〉https://reurl.cc/bENN7v;國立中山大學 〈秋天到了 一起來小旅行吧 西灣小藝穗正式開跑〉https://reurl.cc/zNKKYQ

3、參見 《港都迴響曲》宣傳文案。

《港都迴響曲》

演出|響座劇場
時間|2022/08/26 18:20
地點|高雄市西子灣白房子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