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穗節的成立,提供許多新生代劇作家一個搬演和實驗創作的平台,使新劇本不再只是案頭劇,年輕的創作者往往要到排練過程或搬演時刻,才會意識到劇本的問題所在。不僅小型的展演空間考驗導演的調度,而且演員與觀眾近距離的演出,也使創作者重新思考觀眾在戲中的位置以及跟觀眾互動的模式。以下四齣製作在這幾點雖皆有著墨,但成效卻也大不相同。
俏福舞團《漾子》藉由肢體舞蹈劇場的形式,探討自我追尋的主題。舞者肢體呈現出強烈的水之意象,觸碰牆壁、空氣、自己、觀眾,試圖突破自己和倒影之間的中介物,既是連結也是阻隔。一連串的洗淨過程、反覆而趨向機械化的動作、音樂 22nd Century 所營造出的末日氛圍,似乎皆表現若要重生必先滌淨及泯滅自我的意圖。然而,舞蹈及戲感動作的組合過於混亂,有時甚至瞬間轉成與主題無關的勁歌熱舞,讓舞蹈和戲劇的組合顯得刻意且突兀,或者根本相互牴觸。大部分的舞者仍停留在執行舞步的階段,未見戲感注入動作中,尤其在非獨舞處,舞者間的互動難有化學作用。
末日時代《口紅之紅》是編導王信瑜在台大文學獎之得獎作品,觸及姊弟戀、女女戀、出軌等感情禁忌,議題上雖提供鑿深情感的空間,但可惜未仍深入探討。劇中角色互動有趣,演員有真情流露的時刻,但台詞混雜白話和詩化的語言,一些本可自然表達之處流於抒情;角色常因過度懷舊,使戲劇行動停滯不前。導演善用演出場地咖啡館的性質,營造出契合本劇的居家風格,不過在調度上略嫌生硬,過度使用音樂和肢體表演,不但無法幫到故事本身,反而顯露出導演無法紮實「以戲說戲」的焦慮。
城市故事劇場《極度瘋狂》不僅是原創劇本也幾乎是獨角戲,全劇聚焦在主角陳亦人(陳俊言飾)「瘋狂」扮演的過程。演出場地選在寶藏巖深處一間老舊又悶熱的小房間,使觀眾能同步感受劇中浮躁抑鬱的氛圍。整段戲下來,角色陳亦人扮演多重角色,演員陳俊言雖使出渾身解數,不過表演卻多了浮誇、少了誠懇,只見他竭力地展現表演欲,內在卻缺乏恐懼。因此產生了一個弔詭的問題:這表演所呈現出單調和尷尬,究竟是顯露角色陳亦人的拙劣演技,或者問題其實是源自演員陳俊言的表演,只是這齣戲雙重演員的身分恰好成了偷天換日的解套之術?
《美味型男》是演員梁允睿的獨角戲,一樣大玩扮演遊戲。最讓人驚豔的是,戲將各種感官體驗共冶一爐,可謂是結合視、聽、嗅、味、觸覺的「五官劇場」。梁允睿演、扮、唱、跳、炒,觀眾亦成為美食節目中的現場觀眾,巧妙地變成戲中的一部分,不但和演員即時互動,也可分享他現作的菜餚。在扮演的諸多角色中,以中年的媽媽形象最鮮明立體,甚至比角色「允睿」還來得有趣,其他的角色雖轉換節奏俐落,但都過於強調「扮演」,內在缺乏一種踏實感,久而久之,觀眾仍不免疲累。不過,整體而言,這是一齣完成度很高的作品,我期待創作者能將劇本稍作修編,往後再重新推出。
《漾子》
演出|俏福舞團、末日時代、城市故事劇場、梁允睿
時間|2012/09/03 ~2012/ 09/05
地點|學校咖啡館、貳拾陸巷咖啡館、寶藏巖國際藝術村青年會所52.54號、台北國際藝術村2F游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