驫舞劇場挑戰全新的演出形式,推出結合舞蹈肢體、聲音創作和裝置藝術的環境劇場三部曲《繼承者》,而且是連續三周在同一地點(華山三連棟倉庫空間)呈現不同內容的表演。對不曾做過大製作的驫舞劇場來說,不論這次的演出形式或空間規模,都是一大考驗。
走進演出場域,像是進入一裝置藝術展場,表演與現場裝置融合呈現。更精準地說,整個視覺裝置都是為了《繼承者》而設計,既是演出的場景,也藉以傳達作品的主題和意含──依舞團文宣的說明,《繼承者》是「於虛空中追尋生命存在軌跡,或以記憶低語,或以肢體書寫,或以無形聲線共構出一幅幅心象即景,在可見與不可見的真實瞬刻中,探得時間依存方式。」
第一周的《繼承者Ⅰ》在入口處以廢棄電路板鋪展成一條時間之河,旁邊是舊報紙堆成的紙牆,前方有工地鋁架、高懸而下的廣告塑膠布,其他區塊有散置的木椅,或摺疊椅堆壘成的裝置作品。不同材質的裝置將空間區隔出相異的氛圍和意象──這些素材本身的時間刻痕,成為觀眾貼近作品主題的第一線索。
當觀眾還在遊走欣賞裝置時,全身黑衣的九位男舞者已在最角落起舞。椅子是道具,是座位,舞者開始跑、跳、推、拉、拍掌、抱椅、敲頭、轉圈等做著一己或與他者互動的肢體動作,他們用身體的暗號玩「大風吹」,在潛規則下進行一場人/己關係的建立和抽離的遊戲,如在每個人的生命記憶體裡書寫和修改密碼。
突然間,舞者如鳥獸散,混跡人群,潛入各區塊繼續演出。一男子喃喃自語;二二對話,中英語交雜;三人在紙牆前貼身翻轉,緊密互動;有人於塑膠布下穿梭移動……。拉開的表演區,讓線索變得無所不在,整個場域處處有表演、時時在移動──觀眾也像逛大街似的,各自選擇想看的。舞者的舞動,和觀眾的移動或不動,形成另一種「即興」的關係,是很有趣的設計。
流動中,唯有周書毅獨守最初的角落,一人面對一堆木椅玩空間和身體遊戲。純粹的、孤獨的感覺不斷放大,直至他將椅子堆壘成門框式裝置,自己蜷縮在框下如一座雕像,極為獨特。相較之下,其他舞者遊走式的互動,或說著自身故事的念白,因為觀眾未必跟隨接收,訊息變得薄弱,但無礙於觀賞的趣味。這次演出有不少新面孔,除了劇場界魏雋展,還有外國舞者加入,新人展現新的身體質地,偶因彼此動作訊息拋接不順而顯得默契不足,但大致仍維持驫舞的水平。
「即興」的確是這場演出的重要原則。由Yannick Dauby(澎葉生)等人組成的法國聲音視覺團隊,也在四周各就各位做現場即興音樂的演出。白色保麗龍球體內嵌發聲器,以及角落牆面上懸置的發音板,或不明音源,都是為了達到環場音效。不過,滿地的電路板、搭設的鋁架及堆放的木棧板等可發聲的物件,皆未派上用場,且聲音設計和舞蹈像兩個平行的軌道,感覺不出其中的關聯,音樂似乎成了空間配樂。大費周章請來高手做的裝置藝術,也只是場景,除了少數觀眾為選擇更佳的觀賞視野而攀附於鋁架或木板高台上,亦缺少了與舞蹈的互動,十分可惜。
整個演出,我最喜歡的是聚(聚焦)、散(無焦點)交替的進行方式,像是生命中不可預知的際遇或變化,也凸顯了主題「在可見與不可見的真實瞬刻中,探得時間依存」。最後,全場觀眾遍尋不著舞者時,舞者已退至場外撐傘(當天下雨)送客,等觀眾驚覺演出結束,才紛至門口鼓掌。然而這聚、散之間的重複,進行到後段仍有些乏力,原本期望不同層次的發展並未可見,以至關於「繼承者」(每個人都是過去的累積才成為今日的自己,以及承襲歷史與追尋自我能否共存?)第一周的演出點題後,如「欲知詳情,且待下回分曉」,就要看驫舞劇場如何演下去了。
《繼承者Ⅰ》
演出|驫舞劇場
時間|2011/11/10 19:30
地點|台北市華山1914創意文化園區 四連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