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後」與「之後」?《舞|台》
9月
11
2012
舞 | 台(三十舞蹈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74次瀏覽
李時雍

Pina Bausch的《交際場》,舞台兩側或後橫列一長排座椅,革履洋裝的紳士男女分坐兩旁,以中央為舞池,往來上演一場場的關係交際。倘使Pina係藉此秩序合宜與滑稽突梯的身體之間,暴露社會性的和個人底層情感慾望的矛盾間隙,三十舞蹈劇場《舞|台》在援用《交際場》的框架形式和視覺意象之際,將原作中,對於社會性身體的真偽提問,轉引成了對台前台後表演性身體不同剖面的展示。

對編舞者吳碧容而言,這隻舞作或就是其劇場美學、舞蹈身體,以至生命歷程的階段對話和彙整:「將近兩年的時間構思,同時經歷婚姻、懷孕、生產的過程,終於瞭解到『舞台』不只在劇場,也在生活的處所。」如同標題當中的分隔符號「|」,有意藉「舞台」分界的拆解,對「舞台」重又進行概念的界定;大量後設手法,從序場擬仿《交際場》戳頭捏嘴隊伍行經上台後,接續令舞者現身陳述,除了與過往演出舞作如《膚演宣言》展開對話(第2段),透過影像和象徵意味十足的動作設計(第3段,舞者們身著黑白條紋囚服,在滿牆面理論詞語的流光前,頭頂著書本艱難行走)對劇場理論提出疑問,也透過排練現場的工作過程與偶發的衝突,展示舞台的之內與之外構成種種(第5段)。

動作上,延續了三十過去如〈伸展台〉、〈運動場〉以來所擅長以戲劇情境,展現身體的殊異動態,例如男舞者將女舞者(李維倫)以揹巾倒掛懸吊的雙人(第4段),呈現傷痛經驗的段落中,舞者手架拐杖改變的足部重心,延伸而僵直的手位線條(第6段)。吳碧容更進一步深具企圖地試以影像,或所謂雲端概念的引用,設計了一段客席舞者蘇安莉的solo,及一段由吳義芳在現場,邀請余承婕、黃旭徽(9/8晚場)等舞者分處螢幕遠端,三個平台的同步共舞。「|」成為連結的「─」,嘗試超越舞台分界;然而在呈現上,卻無法處理舞蹈身體與影像身體之間動態情緒上的平衡,身體在影像化的放大、暫留,鏡位截取和剪接中,易被覆蓋而過。

《舞|台》一作,展現了創作者論述(反論述)的敏銳和企圖,卻未能精準成其規模,每個段落僅只停留在提問的表層,致使所能發展的動作重覆性過高,尤以第三段〈那些劇場裡的理論名言〉為例(相較下,舞者維倫被倒懸的〈兩端〉則展現了最富想像的段落,尤以開場幽黯光線中猶未見揹巾時,身體展現飄浮半空如立時般延展和控制的魔幻片刻); 解構的、後設的形式設計(又如Pina Bausch舞蹈劇場的拼貼挪用,或又如橫跨場中的巨大極簡造型框架)也未見引入有新的觀看視角。

於是,當舞台被拆解、被超越了的之後,什麼將是我們所能勾勒與想像的「後」台?既是空間上的舞台之「後」,亦是時間上的舞台「之後」?或許,除了感性的回到如同創作者所謂「生活的處所」的答覆之外,必然是更需持續而困難被提出的一個關於劇場藝術的問題。

《舞|台》

演出|三十舞蹈劇場
時間|2012/09/08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所以,「跳舞的劉奕伶」或「脫口秀的劉奕伶」,孰真,孰假?跳舞的劉奕伶必是真,但脫口秀的劉奕伶難免假,此因寄託脫口秀形式,半實半虛,摻和調劑,無非為了逗鬧觀眾,讓觀眾享受。
7月
21
2024
作品《下一日》不單再次提出實存身體與影像身體的主體辯證,而是藉由影像之後的血肉之軀所散發的真實情感,以及繁複的動作軌跡與鏡頭裡的自我進行對話;同時更藉自導自演的手法,揭示日復一日地投入影像裡的自我是一連串自投羅網的主動行為,而非被迫而為之。
7月
17
2024
無論是因為裝置距離遠近驅動了馬達聲響與影像變化,或是從頭到尾隔層繃布觀看如水下夢境的演出,原本極少觀眾的展演所帶出的親密與秘密特質,反顯化成不可親近的幻覺,又因觀眾身體在美術館表演往往有別於制式劇場展演中來得自由,其「不可親近」的感受更加強烈。
7月
17
2024
「死亡」在不同的記憶片段中彷彿如影隨形,但展現上卻不刻意直面陳述死亡,也沒有過度濃烈的情感呈現。作品傳達的意念反而更多地直指仍活著的人,關於生活、關於遺憾、關於希望、以及想像歸來等,都是身體感官記憶運作下的片段。
7月
12
2024
以筆者臨場的感受上來述說,舞者們如同一位抽象畫家在沒有相框的畫布上揮灑一樣,將名為身體的顏料濺出邊框,時不時地透過眼神或軀幹的介入、穿梭在觀眾原本靜坐的一隅,有意無意地去抹掉第四面牆的存在,定錨沉浸式劇場的標籤與輪廓。
7月
10
2024
而今「春鬥2024」的重啟,鄭宗龍、蘇文琪與王宇光的創作某程度上來說,依舊維持了當年與時代同進退的滾動和企圖心。畢竟自疫情以來,表演藝術的進展早已改頭換面不少,從舞蹈影像所誘發的線上劇場與科技互動藝術、女性主義/平權運動所帶來的意識抬頭、藝術永續的淨零轉型,甚至是實踐研究(Practice-as-Research)的批判性反思,也進而影響了三首作品的選擇與走向
7月
04
2024
當她們面對「台灣唯一以原住民族樂舞與藝術作為基礎專業」的利基時,如何嘗試調和自身的文化慣習與族群刺激,從而通過非原住民的角度去探索、創發原住民族表演藝術的樣態,即是一個頗具張力的辯證課題。事實證明,兩齣舞作《釀 misanga'》和《ina 這樣你還會愛我嗎?》就分別開展兩條實踐路線:「仿效」與「重構」。
6月
27
2024
現實的時空不停在流逝,對比余彥芳緩慢柔軟的鋪敘回憶,陳武康更像帶觀眾走進一場實驗室,在明確的十一個段落中實驗人們可以如何直面死亡、好好的死。也許直面死亡就像余彥芳將回憶凝結在劇場的當下,在一場關於思念的想像過後,如同舞作中寫在水寫布上的家族史,痕跡終將消失,卻也能數次重複提筆。
6月
26
2024
對於三個迥異的死亡,武康選擇一視同仁,不被政治符碼所束縛,盡力關照每一個逝去的生命與其相會的當下,揣度他者曾經擁有的感受。不管可見與不可見,不管多麼無奈,生與死跨越重重的邊界。
6月
26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