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報訊?報與誰聽?《tiativ─末代山林・衝擊》
12月
23
2019
tiativ-末代山林・衝擊(羽・擊舞藝術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18次瀏覽

盧宏文(專案評論人)


第一次知道「羽・擊舞藝術」這個擊樂創作團隊,源自於2018年,在屏東三地門鄉舉辦的「TJIMUR藝術生活節」,聽見「羽・擊舞藝術」的慈姆達斯・達拉巴央和依度為蒂摩爾古薪舞集、印度Kaishiki Nrityabhasha 舞團合作的演出進行現場配樂;當時一聽,即為他們所敲擊出的律動感和生命力而傾心,也欽佩他們在屏東瑪家鄉涼山部落,努力經營擊樂團體,以此傳承排灣族文化,並補足偏鄉教育資源缺乏與社福能量不足的苦心。直到今年年底,才有機會聽到他們的專場演出。

tiativ-末代山林・衝擊(羽・擊舞藝術提供)

演出正式開始前,團長慈姆達斯先以中文將「tiativ」在排灣族語境中的意涵,以及本場演出所欲傳達的理念解釋了一番;這樣的自我闡釋,有時候確能提供來自四面八方、生長環境落差甚大的不同觀眾們,對於作品的一些參照座標,但說明的分寸殊難拿捏,少了也許觀眾始終只能在作品的表面打轉,多了則陷入自我解釋的迴圈中,令演出的韻味被大幅削弱。

而《tiativ─末代山林・衝擊》關於自身的闡釋,出現在作品的節目冊中,出現在團長的演前說明中,甚至到了演出的第一場,以及中間的場次,還要透過說書人之口,將作品概念,以字正腔圓的中文,於擊樂聲中穿透而出。但是,這些意涵在音樂、肢體和影像的結合中,早已不言而喻,甚至走得更深、更遠。文字和語言能夠說明的,哪及作品裡電光石火間的傳達,正如團隊所不斷強調的tiativ精神──語言與文字如何能追得過心靈之風呢?

回到整體的演出表現、演出者與樂器,在演出中,「羽・擊舞藝術」大量使用了自創的排灣族陶壺鼓,陶壺鼓略為堅硬卻又不失厚實感的音色,搭配演出者的敲擊技法,確能使整體演出的情感與能量被擊打而出,扎實地敲在觀眾的心頭。但就新創樂器而言,陶壺鼓的表現技法與音質,如何能與其它相近的鼓類樂器做出區隔,尚有待創作者的奮勇實驗。

擔任主要表演者的四位擊樂手潘長娟、胡書鳳、曹閔恩和曹閔皓,雖然年紀尚輕,但演出時的專注力,與時而分流、時而匯聚的合作默契,令觀眾也隨之收斂心神於鼓聲中。演出中,最抓住人心的一幕,發展於舞台上的大型陶壺鼓皆離場後,表演者吹著鼻笛現身,鼻笛聲宛如風之嗚咽,遠遠近近,如泣如訴,對於傳統流失的感嘆,乘著風聲,引人思想起tiativ尚存之年代,藉著演出者的肉身,召喚tiativ進入當代。也因此,鼻笛之運用,不僅止於原先的傳統吹奏用途,在領唱者敲擊著木杖進場後,鼻笛便化身成另一種敲擊樂器,與木杖彼此唱和。

透過極為花費體力的擊樂演出、重複奔跑跳躍、拆解自傳統舞蹈動作的肢體,與歌謠吟唱,演出者在舞台上的所有消耗,掏空了肉身,來催動能量與族群精神水脈的注入。最終,曹閔皓捧著陶壺現身,漫天細小琉璃珠雨中,其他三名表演者敲著銅鐘,傳遞古老的訊息與當代的疑問,當所有聲響寂靜,一切又回歸於陶壺內。

但創作者或許可繼續追問的是:在回歸陶壺之後呢?還要再傳遞什麼樣的訊息?又要再說給誰聽?回歸與追尋族群文化精神是當務之急,只是回到創作所能推衍的層面,有沒有可能給出一個更大於此的提問與答覆。如同文章開頭所提的自我闡釋,創作是否可以超越自我定義的迴圈,並以此回應傳統不可再現的現實,讓時間重新流動,從有所繼承的傳統,流向尚未揭曉的未來。


註釋

1、根據演出團隊FB的說明,tiativ音近「底亞底」,於排灣族語裡,是風之羽的意思,是傳訊者,亦是配戴信息之羽的人。此註釋摘錄整理自此貼文:https://reurl.cc/K6zAOj

《tiativ─末代山林・衝擊》

演出|羽‧擊舞藝術
時間|2019/11/16 19:30
地點|新北市樹林藝文中心演藝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理查.史特勞斯的歌劇《玫瑰騎士》中,我們看到了國家交響樂團和台灣歌手一路走來的歷史足跡。從觀眾現場的反應可知,台灣的聲樂發展已足以撐起一片天,此刻起我們不須再憂心哪裡的月亮圓不圓,因為我們和世界看著的是同一個月亮。希望不需要再等一個十幾年,就可以看到完全由台灣歌手詮釋的《玫瑰騎士》。
7月
26
2024
值得一提的是,陳含章在安可曲“Days of Wines and Roses”中嘗試演奏了幾段不常見的大跨步(stride)的樂曲。在演出結束之後,我笑著跟她說,上一回聽stride風格的現場演奏已經是1990年代的事情了!那時候爵士歌手黛安娜.克瑞兒(Diana Krall)來臺北演出,就曾經演過這種走紅於1930年代的老派鋼琴音樂。
7月
21
2024
整體來看,今年的《玫瑰騎士》和過往幾年相比,卡在一個尷尬的位置:它有著編導的介入,因此不能和單純的音樂會形式(opera in concert)相比;然而作為半舞台歌劇(semi-stage),它缺乏導演的個人觀點或美學統合,也無形式上的鋪排呈現,一切平穩保守,毫無冒險,是又一次的「歌劇音樂會」,散發著定期音樂會般的秩序與例行公事之感。
7月
20
2024
擔任演出的台北室內合唱團,雖然並非職業,但所呈現的音準、和聲皆相當完美,中文複雜的咬字,就算投影沒有呈現字幕,聽眾也能清晰理解。指揮鮑恆毅的詮釋也相當乾淨,對於筆者而言甚至有些過度流暢,太過精準,將多數作品詮釋為少了一點冒險精神的安全牌。而透過編曲將李泰祥的歌曲增添另一層詮釋,也是本場音樂會值得一看的特點,相信編曲者接到邀請腦中必會浮現一個難題:最後的成品是要多一點表現自我?或者要忠實地以合唱來表達李泰祥?
7月
10
2024
但在造境與敘境的同時,要思考的不僅只是透過科技媒材觸發觀眾感官經驗這件事。在透過光線、影像、與聲音交錯下的技術設計僅是佈局手段,沈浸式感官的詮釋僅能創造單次性高潮,直觀表象的刺激有其限制性,若能試圖在團體藝術個性展現上多著墨、強化集體特色創造具目的性強的敘事語言、以及深化科技媒材運用的論述,將能成為具代表性的科技藝術團體。
7月
09
2024
歐拉夫森所演奏的《郭德堡變奏曲》,在虔誠的巴哈信仰者,或是追憶黃金年代的樂迷心中,應是個大不敬的存在,與其說是古典音樂二十一世紀的變形,更貼切地說,實為一位當代鋼琴家,先將經典拆解,再精挑細選其中的元素,化為自己舞台上的魔法道具。
6月
26
2024
回到歐拉夫森的《郭德堡》演奏,筆者私以為,問題的核心並不是他的創造力不足,而是面對這個長達80分鐘的巨大曲目,他難以掙脫「作品概念」的框架,導致其才華難以完全發揮。在過去的專輯錄音中,面對較短小的樂曲,他尚能自由不受拘束地把玩戲耍,或是透過曲目安排另覓巧思回到歐拉夫森的《郭德堡》演奏,筆者私以為,問題的核心並不是他的創造力不足,而是面對這個長達80分鐘的巨大曲目,他難以掙脫「作品概念」的框架,導致其才華難以完全發揮。在過去的專輯錄音中,面對較短小的樂曲,他尚能自由不受拘束地把玩戲耍,或是透過曲目安排另覓巧思……
6月
26
2024
這些熟悉的樂曲片段雖平凡,卻抹去了演奏者與聽眾之間的隔閡,使所有人都被音樂家們強大的室內樂磁場所震懾和感染,流露出感動。音樂中,均衡的聲部、規律的節拍以及適度的刺激,即使在身體已經疲憊不堪的情況下,聽到音樂奏響的瞬間依然如同光芒般閃爍,泛音堆疊出豐富的音質,靈魂的聲響以最美妙的方式呈現,這或許是身為音樂家最幸福的時刻。
6月
07
2024
獨奏音樂會,由於沒有其他樂器的陪伴與襯托,雖演奏上能夠自由地展現,然在樂曲細節與樂段流暢掌控上,與現代作品中難以掌握的演奏技法,對於演奏家的要求更為細緻;而高木綾子在此場獨奏音樂會的表現,除將作品完整演繹外,更是在每個音符中展現自我特色,在樂曲演奏的樂音與呼吸間,都令人流連忘返,回味十足。
6月
0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