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幕「裝置歌劇」《驚園》,在文本部份挪用崑劇的《牡丹亭》中杜麗娘的角色,與《聖經》中夏娃被逐出伊甸園的故事,而表演/藝術文類則結合了歌劇、崑曲、交響樂與國樂、裝置藝術與影像藝術。就其整合的深度與廣度,是一個難以定義的作品;以作品的新穎度看來,由導演暨視覺總監馬文、作曲黃若、崑曲演員錢熠組成的創作團隊,對西方當代藝術與崑曲有深刻的掌握。這已不是傳統戲曲現代化的問題,而是創作團隊能量充沛,不為傳統所限,積極地意圖整合中西文化,開創一種新文類的可能。這是創作團隊的西方藝術實力(尤其是美國)所造成的;也因中西合璧,多音合唱,而開啟多元詮釋作品的可能。
演出約分為三個場景,主要演員錢熠跟著劇情設定而有不同的形象裝扮。首先,後方布幕下方四分之一處以極緩的速度裂開一條縫隙,作為之後影像的載體。此時舞台偏傳統戲曲的空靈,女子偏向崑曲的造型和唱腔,但極為簡化。第二場景舞台裝置繽紛絢麗,以雷射紙雕組成的黑色園景,將中國文人畫予以具象化。園中一棵樹則逐漸被「拉拔」成大樹,並長滿枝葉與果實。舞台由黑一轉多彩,接著地面拉出一個扇形的造型,可象徵花朵、個體的中心或一種理想的境地。女子在夢中與愛人相會之前,孑然一身於園中讚嘆;之後則有亞當夏娃的影子。導演安排四個男樂聲,各是假聲男高音、男高音、男中音、與男低音;他們同時化身為戲劇因子,扮演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從另一角度看,也像天使長般守護著花園。
最後舞台全黑,女子以簡單卻極富心理意涵的曲詞,唱出心境的轉化與提升。其造型意象可詮釋為聖母、女神、或女性覺醒完美的化身。此時的她,外在動作歇止、內在精神飽滿,以右手緩慢向上伸展、直立於舞台上,纖細的身軀卻充滿舞台(presence),有濃厚的女性主義的意涵。可詮釋為女子從東方無我的哲思,到西方主體性宣示的過程,也可詮釋為主體從自我(ego)到本我(self)、到主我(Self)的歷程。
這個製作強烈的菁英取向,東西方元素並重,就舞台、演唱與作曲,幾乎是三足鼎立、互為加分。尤其作曲部分,黃若除了將戲曲唱詞予以現代化處理之外,大片的音樂有著抽象、極簡風格,與舞台上動作有著對話或反差的關係,觀眾可一路敏察曲樂的在場性。如此對於崑曲唱腔的現代化與交響樂化,將曲詞厚度的解構程度,其音樂性地位得由懂現代音樂與傳統戲曲的劇評人來斷定。美中不足的是,當男音和聲與錢熠的交互輪唱,還有當杜麗娘/夏娃與夢中愛人的對唱部分,演員字字唱得清楚,但沒有字幕我全聽不懂,可見在中西曲/樂/詞的融合表現上,是創作團隊可以繼續共同著墨的地方。
《驚園》
演出|導演、視覺總監/馬文 指揮/簡文彬 作曲/黃若 女聲/錢熠
時間|2018/12/16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