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的台灣藝術創作,有越來越多創作者關注台灣的民間習俗活動,例如:壞鞋子舞蹈劇場《彩虹的盡頭》之於牽亡、明日和合製作所《半仙》之於靈媒,或是圓劇團《悲傷ㄟ曼波》之於弄鐃,甚至兩廳院駐館藝術家吳明倫也正策畫「人鬼殊途?」系列講座,談論劇場與民俗的相關議題。不過,相較於1980年代以降的小劇場團體,像優劇場嘗試的白沙屯媽祖徒步進香,或是江之翠劇場傳承梨園戲,相隔三十多年,近幾年的這些創作團體面對民間藝術或民俗活動,其實並不大相同。
1980年代的小劇場,都有種失根的焦慮,才開始面對這些傳統文化,因此劇團主事者積極希望演員們能夠浸淫在這些文化中,並試圖找到屬於自己文化的身體。近期的創作者們,面對自身文化認同的焦慮尚在,但驅使他們創作的動機可能更多是好奇。於是,作品本身都不會是直接搬移一項儀式展演,他們透過創作與該儀式對話,甚至擷取其中的物品再次創作,因此觀眾常常無法清楚知道「原來儀式活動與日常生活間的關係」,而觀眾的喜愛與否,最終仍歸於作品本身。
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以下簡稱某團)的《莎喲娜啦》,同樣也化用常民生活成為表演的一部分,例如:把包裝上印著清涼女郎的盒裝檳榔,裝著演出的節目單,或是演出前的準備音樂採用北管的《三仙會》。只是《莎喲娜啦》與其他製作不同,他們巧妙的選擇外燴辦桌,辦桌的異質空間成為承載這個演出的場所。在這個臨時搭建帳篷的辦桌宴客,觀眾不僅需要處理自己與其他七個觀眾的互動關係,還得應對兩位表演者的互動表演。在這個異質的辦桌表演,當然會有寫實的表演片段,像是仿擬會場主持人邀請來賓一同唱歌、政治人物上台致詞的尷尬,或是辦桌杯觥交錯後各自失態的舞蹈。另一方面,在這樣的空間,邀請觀眾思考廢死問題、結婚的必要,或是宜蘭當地的營養午餐免費等議題,讓原本嚴肅的議題,在辦桌的歡樂情境下,開展觀點互異的討論空間。
《莎喲娜啦》這個製作的另一項特點,是帶領青少年集體創作而成。只是某團的集體創作,與阮劇團常年籌辦「草草藝術節」的青少年劇場之演出方式不同。阮劇團經常透過一項物品,把參與的演員生活經驗,雜揉成一齣戲劇;某團參與製作的青年演員,不僅是個表演者,同時還需要成為共同在餐桌上吃飯的賓客。他們時而需要成為敘述事件的引領者,時而需要應對其他賓客間的簡單對答,無論是賓客與表演者的轉換過程,以及坐在賓客座位上等待下一個表演段落的空白,或是排除表演時發生的技術問題,這些年輕演員的青澀而直接表現,都令人讚賞。
「莎喲娜啦」是擬音日文「再見」(さようなら)的中文詞語。《莎喲娜啦》究竟要引導觀眾思考「道別」什麼?其實製作團隊並沒有給出實質/指的特別答案。在這個展演過程,觀眾透過表演者得知礁溪二龍競渡的三種民間故事、宜蘭三寶(糕渣、卜肉和棗餅)、宜蘭後花園的言外之意、五○年代反共的官方說法及真實故事,甚至是辦桌時的賓客間互動。這些都是曾經或正在繼續發生的文化記憶,在他們正式的向台灣人的集體記憶告別前,它們都是厚實台灣文化的重要歷史。
《莎喲娜啦》
演出|某某某的工具箱劇團
時間|2019/08/24 18:00
地點|宜蘭縣礁溪鄉武聖廟前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