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或停滯?扮演遊戲的選擇《Play Games》
1月
14
2014
Play Games(娩娩工作室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3176次瀏覽
方姿懿(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

戲看到一半,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開始想:這是母親的遊戲還是女兒的遊戲?

《Play Games》於我所知,這次是第四次公開呈現於觀眾的眼前(註)。編劇蕭博勻以《Play Games》拿下第十二屆的台北文學獎劇本優選,而這作品有什麼魅力或魔力得以讓創作者們如此著迷,像是此次演出的兩個演員-賴玟君與林唐聿,跨越五年的時間,從最初到現在已是第三次在舞台上飾演母親與女兒的角色,沒看過先前兩次演出的我無從比較,也正好以最原始的狀態(同時也刻意先不看過劇本),觀賞這次的演出。

此次演出地點特殊,於關渡山行文創會館,舞台及觀眾席是一個半露天的地方,從觀眾席看向舞台建築本身就有高高的竹子一條條排列在一起,築成高高的牆,剛開始看有些古色古香,但隨著戲劇情境,兩個女演員置身其中搭配燈光也如同於囹圄間,覺得這場地選得不錯,且舞台與觀眾席間有水,運用巧妙很多時候這樣自然的媒介帶給人的感官更為深刻。只是台北的冬天經常又濕又冷,前台雖備有雨衣發放給觀眾,觀賞過程中不免仍會被天氣些許干擾,再加上周圍環境的聲音及燈光,也因此演員如何更凝聚觀眾的注意力,也是此次演出相較於黑盒子或是戲劇廳需要更加努力之處。這次演出,我覺得演員在扮家家酒的遊樂中,或是情緒較為飽滿與豐沛處很是吸引,既使風雨飄渺,也看演員出入水中,瞪大眼睛不急不徐地說出那些台詞,尤其是劇末,並不以聲量大小取勝,而是以許多細膩的表情身體及聲音細節的堆砌,面對這樣暴力的題材,產生的衝突與張力更是驚人。

劇中只有兩個角色,一直長不大的母親,與因承受家庭暴力在幼年就過世的女兒。母親喜歡玩扮家家酒,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扮演爸爸,自己仍扮演媽媽,然後有個看不見的女兒叫「小秀」。一開始,我們看見女兒還小,搞不清楚怎麼扮演「爸爸」但她可以直接哭笑。燈暗燈亮,她搖身一變成了滿嘴髒話的父親,母親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媽媽,我們從女兒扮演的言行舉止同時也間接明白那個「同居人」的言行舉止,沒有理由的打罵以及性的暴力。此處我覺得是此文本高明之處,選擇了以兩個女性角色遊戲的過程卻直指社會問題及男性暴力,而又透過一個長不大的單親媽媽來辯證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像戲中女兒對母親吼:「你為什麼不能自己一個人當馬麻?」而這個「不能自己一個人」是個人的問題還是社會的問題?以及隨著一連串扮演女兒的演員扮演社會上各種角色(如:警察、醫生、老師、鄰居),讓我們看見社會百態,最後她說:「太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將椅子沉入水中,那水的聲音沉重,扮演女兒的演員彷若自己道出自己的死亡。母親一直覺得可以等,等到「把拔」(同居人)變好,那時就會有個完美的家庭,但女兒等不了,小孩這麼小,她等不了。

只是最後我比較不能理解的是在女兒死後,她又回來的部分。劇本上說,女兒此時是一百三十五歲,而母親仍然五歲。雖然看出些許探究死亡的端倪,以及劇終兩人角色狀態與聲音的互換與錯置可以理解。但因為有些文字訊息的重複(像是女兒如何被家暴以及母親如何無能為力的不聞不問),我不是很確定編劇此處對白的用意。而我們仍還是無法從中得知女兒為什麼死了?死前的最後一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又或許這從來也不是重點,因為死了就是死了。

每當閱讀到類似的社會事件於網路新聞中,坦白說我覺得於現今社會彷如家常便飯,讀了第一則,從下面的連結又可以點出幾百幾十個。看完此戲雖不是重現暴力現場,卻有另一層省思,最痛的不是暴力當下,而是後續如何被處理及看待。而並非每個母親從生孩子的那一剎那就懂得為人母,雖說女性意識抬頭,但根深蒂固的總是有女人想當一輩子的女兒。遊戲的最後沒有輸贏,輸贏皆歸於塵土,但在遊戲中我們要扮演怎麼樣的角色,成長與停滯不前間總是能有所選擇。

註:其中一次是由台南人劇團製作名為《遊戲邊緣》,另外三次是由臺北藝術大學的學生們共同製作,而這是其中第一次售票演出(最初是畢業製作,而後演出於南海劇場的校系聯展)。

《Play Games》

演出|娩娩工作室
時間|2014/01/12 19:30
地點|關渡山行文創會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這篇文字關注的,是《play games》這個由「凍齡」媽媽和「接近無限成長」的女兒所構成的血色童話究竟循著什麼規則開展,因此屬於抽象架構的探究。之所以這麼做,有兩個原因。於內文詳述。(張又升)
10月
21
2020
身為導演及演出團隊,其義務可能艱難地包括了,在那被劇本隱蔽的範圍,設法,哪怕一點點也好,向觀眾提出更多寫實線索以供參考、指認、猜測與激盪。如此一來,觀眾才不至於發現,演出/劇本竟因為過於單純,而與己身經驗認知存在著清楚時差。那種令人蠢蠢欲動的觸覺,鮮明的暗示、積極的挑逗、皮膚的感受、「在場」的意義,才能重新在演出現場被激發。(張敦智)
5月
11
2020
兩位女演員的表演質地相當特殊。兩人在表演的當下,呈現實質的存在感。簡單來說,造不了假。作家創造的角色僅僅是母親和女兒的兩個符號,戲裡的台詞既簡單、也常見,而演員本質的特殊,反倒豐富了角色。(傅裕惠)
1月
13
2014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