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裡戲外,洋溢生命熱力《女人的和平》
5月
09
2016
女人的和平(國家兩廳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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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政翰(專案評論人)

2016/04/30 14:30

繼上回廣受好評的《義賊鼠小僧》,流山兒★事務所再度來台,結合了樂塾劇團團員,推出新作《女人的和平》,改編自古希臘喜劇作家亞里斯托芬尼茲(Aristophanes)經典之作《利西翠妲》(Lysistrata),延續前作角色錯雜、調度多變、節奏明快、喜感鮮明的風格,甚至更進一步地,幾乎以歌舞劇的方式呈現,不僅賦予古典歌隊地位一個全新的現代樣貌,豐富的視聽元素也增添了喜劇敘事中十分關鍵的音樂性,為這齣戲增色不少。

《女人的和平》大致依循原典骨幹,加以精練內容,增速戲劇節奏,並且注入當今社會的時代精神,與現代對話。依當時戲劇規範,古希臘喜劇中總有個異想天開的「妙想」(happy idea),以亞里斯托芬尼茲《利西翠妲》為例,其妙想來自於,面對當時境內兩國爭戰多年,傷亡不斷,全希臘女性以「性罷工」作為武器,拒絕行房,以對抗諸位好戰的男人們。此妙想,將兩國之間的浴血之戰平行於男女之間的性事之戰,爭鬥你我及權力交換的場域從沙場移至床笫,於是國家大事被比擬成生活小事,公共對上了私密,反襯出人性不停爭鬥的荒謬狀態,並且藉由讓女人掌握兩性關係中的主導權,顛覆了傳統父權社會男尊女卑的既定框架,所生成的權力位階翻轉,即為此戲之喜劇性所在,而不在於台詞有多搞笑。更深入地來看,角色身處情慾難耐的困境中如何反應、如何接招,介於國家尊嚴與生理需求之間的兩難,這體制與個人之間的拉鋸,即為戲劇感之所在。

相襯於國家群體陽剛而秩序的表象中,內在所自由流動且無法抑止的人類情慾成了反差,《女人的和平》的改編更延伸此反差概念,翻轉一般對於男人或女人的社會刻板印象,比方說劇中多了女同志的角色設定,以及理想丈夫形象不再只是威權到底的男性,而是白天在外工作賺錢、晚上回到家後編織手作樣樣來,消融傳統家庭角色分工,打破性別二元分界,拓展情慾面向,此處所進一步挑戰的,是不論古時或現代社會上對於性別定義的制約,可說是顛覆中又見顛覆。此戲的重塑,對於當今這個戰爭無所不在、提倡性別平權的年代來說,別有一番弦外之音。

劇中穿插大量歌舞,曲風多變,畫面活潑,轉場流暢,多層次的調度不僅豐富了整體視聽音樂性,亦加速了喜劇節奏,更添趣味。開場一片漆黑,傳出曖昧不明又引人遐想的呻吟,以為是翻雲覆雨的纏綿,沒想到只是兩戀人離別之前的告白,這「前戲」的聲響,即刻定調了本戲的性愛主題及喜劇色彩。爾後的正戲,也幾乎由音樂推動,風格多元,主題分明,建立起各段迥異相間的氛圍,同時舉手投足呼應音樂律動,有眾人暴雨生信心的勵志歌、行動蓄勢待發的進行曲、反諷戰爭成為搖錢樹的軍火商與殯葬業者之歌、改編自搖擺樂名曲《Sing, Sing, Sing》的歡樂歌舞、略帶挑釁揶揄意味的饒舌歌等,懸疑不安之處則用了皮耶佐拉的探戈曲,讓節奏更加緊湊。此外,諸多歌曲也以中文演唱,包括傳遞綿綿情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表達團結聯合的《流浪到淡水》,以及某首傷感哀愁的抒懷小曲,不僅進一步地拉近了與台灣觀眾之間的距離,也使得全戲聲景更加繽紛多彩。樂與舞,既是推動喜劇的催化力量,亦如喜劇的回音餘響,音符錯落之際,消弭了各族群、各階層、各性別之間的界線,交融彼此。

不過,此劇最令人耳目一新之處,不是文本改編,亦非歌舞新詮,而是泰半年過六旬的卡司陣容。相較於一般青壯年選角可能有的理所當然的血氣方剛,這些高齡演員們演繹劇中情慾奔騰的眾角色,反倒散發出了一股盡情擁抱生命泉源的鮮活熱力,即使載歌載舞時偶見參差,但其努力克服身體限制的堅持,在在發揮了這劇本除了反戰維和之外,所蘊含的另一層核心價值:拋開一切束縛,勇敢熱愛生命。

《女人的和平》

演出|流山兒☆事務所+樂塾劇團
時間|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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