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傷痛的自虐之詩《_,斷了氣》
8月
31
2016
___,斷了氣(蔡詩凡 攝,破空間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174次瀏覽
吳思鋒(2016年度駐站評論人)

全裸的長髮芭比娃娃、沒有四肢且頭部分離的石膏模特兒、舊式映像管電視機、美國國旗、迷彩服、地球儀......這只是現場推放物的一小部分,如果有任何觀眾拿走了任何一樣,整個演出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似的,或說,這些推放物彷彿等待著被交換,屬於未來的關鍵字是交換,而等待則依附於現在式的時態。

這個推放物四處擺放,十幾位年輕人隨時以各自的奇異方式發動表演,觀眾可任意走動極貼近無中心的表演場或依照約定俗成的慣習坐在觀眾席遠觀而不褻玩。由破空間製造的現場,像是一間無用之物的貯藏室,像是一座遠離矽谷創業神話的去商業車庫,像是一場對主流文化搖頭的地下派對,抑或,就是一個破破的空間。因為破,所以不願排除,所以拒絕秩序,所有的行為幾乎都變成噪音,不僅音樂而已,如裸體,也變成一種視覺的噪音,因為這些行為所要擾動的,只是表演者自己,我們既在場內,又在場外,正是這種對慣習、既成秩序的晃動,使所有可看可聽可嗅可食的,最終都轉為不堪入耳又穿刺心理的噪音。

沒有時間了,我不想成為有用的人......這些話語,以及述說失戀或者家人帶來的憂傷與困頓,仍然是極個人的,其作用不在語句與語句、行為與行為之間的線性串聯,而更像是要舖陳出一整個失重、無意義的情境。橫擺著來看,掛名導演的江源祥及宣稱集體編創的這群創作/表演者,與約莫同一世代的導演李銘宸、鄭智源,都在劇場表現一種時代的無意義,李不斷擺爛,鄭只愛貓狗,江告訴每個人我們其實都斷了氣。

這裡的無意義較趨近「無論做什麼都不知意義何在」的頓挫,與「對任何可能的意義都視而不見」迥然相異。於是,無意義中的「做」變得重要,形式就是這些創作者「做」的方式。他們從創作方法上就開始自我改造,不約而同地揮別學院既定的翻譯劇本「背劇本-分段排練」產製SOP,質疑語言與情節的效力,感覺先於理性,回到人(表演者)的真實性去捕捉,去審視製造。因此,與其評斷其作是否真的沒有意義,不如從整個生產方式看創作者們如何認識、想像與面對所謂的無意義。

扯遠一點,法國新浪潮電影鉅作《斷了氣》,不也只是在講一個沒有意義的故事?可是高達所使用的電影形式,卻把單薄而無聊的故事講得讓人目不轉睛,感同身受,更不用說啟發了許多後來者。我當然不是要把破空間跟高達放在一起比,但倘若《_,斷了氣》之名確與高達同名影作有關,無論哪裡有關,我們能輕易忽略其中可能的,創作者向電影史、藝術史的,想像的慾望?而這不正可以是破空間這一群年輕人, 於如斯傷痛、自虐、暴力、嘔吐、憂鬱的無意義現場,進行的一次富有意義的命名行為與慾望行動?

《_,斷了氣》

演出|破空間
時間|2016/8/18 19: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4月
25
2024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