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聆聽到的《吃土》
7月
27
2020
吃土(國家兩廳院提供/攝影林育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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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雅珊(臺灣藝術大學舞蹈系在職進修碩士生)

壞鞋子舞蹈劇場的藝術總監林宜瑾,以北管樂為「題材」,或許更貼切來說,是以北管樂為一個「出發點」,發展出最新舞作《吃土》。開演前的宣傳帶給觀眾許多的想像與期待,但觀演後,我留下的是不少疑問與省思。

北管大約在十八世紀時,由移民自福建傳至台灣,至今已有近三百年的歷史,舉凡婚喪喜慶、宗教儀式、廟會、踩街陣頭、戲曲的後場伴奏,都會見到北管樂的蹤跡,是台灣早期農業社會的流行音樂。而演奏樂器種類豐富,包含了班鼓、拍板、堂鼓、大鑼、小鑼、大抄、小抄、殼仔弦、二胡、三弦及嗩吶⋯⋯等等。【1】北管樂給人的印象是熱鬧且高亢的,具有很強大的凝聚力量,不論是做為儀式的開場,或是展演開始的宣告,都讓人很難忽視其強烈的存在感。

《吃土》呈現的方式卻一點也不傳統,九名身穿泥土色服裝的舞者在無音樂的狀況下,以即興舞蹈揭開序幕,與觀眾對望凝視之後移動,像似要與牆壁合而為一,接著又聯合,像極了合力抵抗一股強大彷彿即將爆開的力量。其中四名舞者中途轉換了身分,離開隊伍,移動到置放在舞台上的電子琴與北管樂器旁,開始製造音樂及聲響,原來他們的真實身分是本場演出的現場樂手。北管樂以一種很純粹的形式登場,樂手們輕巧地撥弄樂器,產生金屬(抄)摩擦聲、鼓皮震動聲、簧片震動聲,它們各自單獨出現。舞者耳朵承接著單純的樂音,身體尋找著和聲音之間的連結,手指顫動、身體蠕動、腳跟擊地等各種不同的反應。沒有要訴諸傳統與熱鬧,而是從原始的結構上去拆解北管樂,進而實驗身體及靈魂如何和樂器產生連結。我個人滿喜歡這樣的安排,因為褪去了北管喧嘩嘈雜的聲響,聽覺上反而變得十分舒服,搭配昏暗燈光的投射,竟然有一種聆聽爵士樂的感覺。

舞蹈部分,比較可惜的是,儘管我已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仍感覺觀眾與舞者的距離太遠,因為實驗劇場的空間很大;這個作品有很多展現身體力道的動作,舞者們僅穿著上衣,下半身是膚色底褲,目的在於呈現大量的腿部動作,造型上也明顯可見,設計欲呈現出植披、地衣的樣貌,因而每位舞者都像是一株植物,觀眾透過舞蹈動作的大小,去感受植物(生長於此的我們)與土地間的羈絆有多深。宣傳影片的力量很強,但現場看由於距離的關係,力道打了折扣,若能縮小展演空間,也許效果會更好。

林宜瑾在演後座談會提到,作品中有許多舞蹈動作,看起來像是敬神儀式中某個神將跳舞的動作,但其實那是舞者在聽到音樂之後,自然而然發展出來的動作。這樣的說法很有意思,但是細想,它們是如何被發展出來的呢?在聆聽北管樂之後,舞團所找到的一套獨有的身體脈絡又是甚麼?應該不僅限於戲劇構作周伶芝所提的亞洲蹲而已,而若田調的對象換成南管,是否也有可能得到類似的身體脈絡?以田野調查尋根進而發展出的舞蹈作品,已有前例,如林文中舞團的《小南管》、藝姿舞集的《伊那》,那麼《吃土》的特別之處在哪裡?我認為壞鞋子舞蹈劇場未來可以再交待得清楚一點,畢竟一個小時的演出稍縱即逝,觀眾難以看的全然切實,最清楚的會是舞者自身,以及過程中一起JAM的樂手。我認為,若觀眾只能用眼睛和耳朵去接收,再用自身生活經驗去感受與理解作品,但欠缺身體的體會,也是一種與作品之間的分裂。

也許對於參與《吃土》創作過程的成員來說,從田調到演出的經歷,就已經是追本溯源的最佳實踐,但對於我/觀眾來說,這把土的口味有點太淡,還是有點距離,編創者可以再思索,如何讓更多觀眾,吃出它的獨到滋味。

註釋

1、由網路資料統整而成。

《吃土》

演出|壞鞋子舞蹈劇場
時間|2020/07/18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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