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國藝會和兩廳院共同甄選、製作的《新人新視野》,提供「學院後」創作者與專業環境接軌的橋樑。今年戲劇篇的兩個製作,一個挪用西方文本試圖本土化,一個取材西方背景卻自由原創;一個貼近寫實、一個後設遊戲;不只風格迥異,更是兩種背道而馳的美學方向。
黎映辰導演的《媽媽我還要》是1983年普立茲得獎劇作《晚安母親》的刪節版,呈現一個女兒自殺前與母親的對話,陳述生活的種種不如意,母親力勸不果,最終不得不接受女兒的死亡。兩位經驗豐富的演員,不知為何採用相當通俗劇灑狗血的表演方法。在不大的實驗劇場內,卻選擇使用麥克風擴音,徒然讓表演更加失真。背景是一道傾斜的牆,只是指陳出這個家庭內部的傾斜,卻與表演完全無涉。導演用了少許手法,例如強調甜食的重要性,例如讓演員把桌子立起當作門,又例如添加最後一個畫面,讓母女對坐,落葉從天而降。但基本上還是在一種極其保守的「偽寫實」風格內,沒有經營出真正的寫實質感,也沒有新視野可言。
姜睿明導演的《約瑟夫‧維特杰》是由一批北藝大學生集體發展而成,取材一名入籍美國五十多年的前納粹份子被起訴的新聞。情節在法庭與往事間往返,看到一名德國少年如何隨熱中納粹的哥哥加入黨衛軍、如何在戰後與哥哥互換身份逃亡、以及在流亡中的多重匪夷所思的經歷,最終引出國家與個人認同的大哉問,也隱隱扣回台灣今日的現實,頗有布雷希特以西方筆墨借喻四川與高加索的意味。
這曲折的故事被導演以靈活的歌隊調度,快速切換角色與節奏,表演機智,主題耐人尋味,敘事方式出人意表,有小型史詩的架勢。可惜或者編導與演員仍太年輕,對於二戰時期德國社會的描寫與轉折,有不少不合情理的設想,在表演上也帶有太多當代台灣青年的氣息。空台上只有一根頂天斜柱,像把這飄忽不定的人生牢牢釘在台上。全場以現場鼓聲做為配樂主軸,時而宛如舞龍舞獅出場、時而彷彿非洲鼓附身,往往太跳tone。導演本人穿插的一段戲中戲,更有譁眾取寵、玩得過火之嫌。然而以遊戲性風格書寫龐大的國家權力與個人身份的命題,最終散發出一股深沈的漂泊感,堪稱舉重若輕,創意十足。只是,我忍不住會想,何必捨近求遠?從台灣近當代史中,豈不有更多如此乖謬的人生?倘若他們有心書寫,理應更能掌握真實的分寸,予觀眾更深的撞擊。
《2012新人新視野──戲劇篇》
演出|導演/黎映辰、導演/姜睿明
時間|2012/11/11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