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劉祐誠(台北藝術大學戲劇所研究生)
如果把《行過洛津》視為南管戲,劇中諸多的國語口白,可能讓經常欣賞南管戲的觀眾感到突兀,因此不能同意如此分類,如果把兩者倒反順序,把此製作視為現代戲劇,其中添加大量南管戲元素。在此框架下探討《行過洛津》劇作,可能會比單純用南管與戲劇的結合更加適切,透過現代戲劇的視角,探討以泉州七子戲團旦角許情至洛津發生的生命歷程,並輻散成為現代戲劇的《行過洛津》。
《行過洛津》是以施叔青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劇作,在原著小說設定下,《行過洛津》是被設定做為台灣三部曲的首部曲,把場景及年代定瞄於清代中期的洛津(鹿港),這個原本是傍河的小漁村,在乾隆48年正式與泉州蚶江口,成為對渡港口。歷來許多研究者,喜愛由性別議題、陰性書寫等角度,試圖找到台灣的歷史走向。做為改編者的吳明倫,在眾多的敘事中,她揀選從泉州七子戲班的男旦許情,成為改編的切入點,並以流行於泉州、廈門、台灣等地的陳三五娘中的〈益春留傘〉,貫穿整個劇情的走向。
七子戲班是種培養尚未變聲前的男童,依照每個孩童臉蛋、身材特質,分別訓練為生旦淨末。在娛樂種類尚未蓬勃發展的清代臺灣,廟口前的酬神謝戲,是個被民眾視為重要的活動,尤其扮演旦角的男性演員,在裝扮的前提下,做為男性演員,可以更加恣意透過表演勾引男性觀眾的情色慾望,諸如劇中表演的「使目箭」,透過樂師的巧妙伴奏下,從眼睛出發的秋波,化作一道箭,射向觀眾。南郊益順興掌櫃烏秋看上許情,並非許情把目箭射向他,是烏秋不再中意同劇團的玉芙蓉後,他才意外成為烏秋的玩物。既然把男旦視為玩物,烏秋想讓許情蛻變成欣賞兼褻玩的女體,除了規定許情不能褪下女性衣物外,還帶許情到妓院學習如何吸引男人的各種體態,並在此遇到許情心儀對象阿婠。
此劇作以國語口白交待《行過洛津》的基本敘事情節,並把烏秋-許情、許情-阿婠及舞台上呈現的陳三、五娘,聚焦於〈益春留傘〉上。以國語口白交代情節的這個方法,雖然是個巧妙的方法,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導演的要求,偶爾過於快速的講話節奏,有時讓觀眾無法清楚了解演員所述事項。此次舞台主要視覺意象,是透過多排紅色燈籠橫串整個舞台,這樣的表現形式,當然可以表現泉州-洛津的對渡,或是陳三與五娘的角色對位,但是要如何從劇作的蛛絲馬跡,讓觀眾感受到洛津的意象,顯然還有很多空間值得追索。
《陳三五娘》中的〈益春留傘〉這折故事,是述說陳三遲遲無法等到五娘與他一同私奔的確切答案,心灰意冷的陳三在準備離去之際,益春抓住陳三的雨傘,想留下五娘也是自己的意中人。喜愛戲曲的烏秋,也想讓自己成為陳三,因此他要求許情與他共演一齣〈益春留傘〉,做為扮演的許情,他知道只能用身體向烏秋承歡,只是烏秋僅想讓他成為永遠停留在益春的女體狀態,兩人永遠無法互相喜歡。另一方面,做為男子的身分,許情也想與阿婠扮演一回人人稱羨的陳三五娘,縱使阿婠知道他真實性別身分,他仍舊無法褪去女裝,讓自己以男性的樣貌成為陳三,此時的許情對於自己性別身分認同,究竟想成為男人的許情還是女人的許情?在南管樂器「拍」的巧妙運用下,敘事快速行走,最終南管戲中的陳三被發配邊疆,與小說中同知朱仕光希望舞台上的陳三五娘可以走向潔本《荔鏡記》。許情是益春也是陳三,那個美好的「陳三五娘」也只能一直留存在角色人物間的幻想,因為他們全部都不是益春也非陳三。
《行過洛津》
演出|吳明倫(編劇)、陳煜典(導演)
時間|2017/12/10 14:30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