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然與科技共存的未來部落《毛月亮》
4月
29
2019
毛月亮(國家兩廳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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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芷榕(臺灣藝術大學戲劇學系表演藝術所碩士生)

2019/04/21 14:30

2019年兩廳院TIFA臺灣國際藝術節的最後一檔演出,由鄭宗龍所帶領的雲門2《毛月亮》劃下句點(此作亦為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國家兩廳院、臺中國家歌劇院三館共製)。「毛月亮」是「月暈」的俗稱,古人以「月暈而風,礎潤而雨。」比喻在事情發生轉變前必有徵兆。《毛月亮》就像是經歷了我們所處的世代以及轉變的過程後,被建造出的一個「未來部落」故事。

舞作開頭由八個男舞者很像有機體的排列組合,並且有規律地變化。鄭宗龍說:「當我們有理智的時候,東西才會開始被編排、被串連,在這個過程中產生一個生命體,也就是作為一個故事的開端。」【1】。作品中段,舞臺上方LED面板緩緩降下來,男舞者們以肉體堆高到可觸碰到LED面板,觸碰的瞬間,螢幕上藍火點燃,逐漸擴散,一位女舞者獨舞跳離了群體,在聚光燈下展現流動的身體。接著是好幾對雙人舞,男女舞者藉由甩動、拉扯製造出狂野性格,舞者的身體則是展現了臺灣民間文化的身體,事實上就是延續2016年《十三聲》的發展。在舞者群舞的過程中,從天而降的LED螢幕上呈現出一個像是銀河中的黑洞,舞者們慢慢圍成圓圈,將狂野的身體動作轉化為一種崇拜、儀式性的舉動,就好像人們崇拜科技、深陷科技當中,卻也反映出人類最原始而狂野的本性,呼應了鄭宗龍心中的「未來部落」的其的其中一個特點:「人們崇拜科技,卻仍保有野性。」【2】。

在一陣具有儀式性的群舞後,上方的LED螢幕也跟著轉變,成了舞者的裸體影像,影像被切割成好幾塊,像是支離破碎的玻璃,透過這些全裸的身體影像,暗喻人們生活在現代社會中,一塊方塊的螢幕(手機、電視)就可以滿足所有的慾望;透過視覺、透過雙手就可以處理所有的事情,反思對身體以及自我觀照的重要性。螢幕上升,一位女舞者近裸地站在下舞臺一面可以反射鏡像的地面上展開獨舞,同時右上舞臺降下很大的直幅影像,是一位男舞者的裸體,不帶色情且乾淨。群體舞者一個抱著一個,整齊排列在獨舞的女舞者後方,有趣的是,男舞者裸體的影像就像是能與場上的舞者對話般,視線竟能跟著舞者移動。

舞臺正中間降下第二個LED面板,面板上充滿著科技的流動線條,與真實舞者流動的身體產生呼應與對比,舞臺上開始出現大量LED面板呈現人體的部位,手、腳等等,甚至有一隻巨大的手從天而降像是抓著舞者。這些人體影像的呈現都是鄭宗龍希望人類的身體能再次的被看見與重視,並企圖讓人、自然與科技在舞臺上達到一種和諧與平衡。演出最後,舞者在LED的螢幕下,展現一段狂野的群舞,結束後倒在藍光之中,而螢幕往下降到快要壓到舞者身上,展現被科技鎮壓之意,舞者慢慢地用身體構成一幅山水畫,也就是所謂「肉山水」,LED螢幕最後則是停留在瀑布的畫面,一個結合人、自然與科技的結尾。

鄭宗龍在《毛月亮》中運用了許多「二元對立」,除了男女舞者的對比,也有個體群體的對比,藉由影像、鏡面與舞者的互動,也帶出了其他強烈的對照,例如:實像與虛象、上與下、大與小……等等,服裝上也是有所巧思,以原始編織的方法,例如:麻、流蘇,結合人造異材質,例如:塑膠、會發光的東西等等。舞作中的這些元素呼應了我們生活在都市裡面的種種對照,鄭宗龍稱《毛月亮》是一個「未來的部落」,筆者認為就好像在看一部世界毀滅後重生的電影一般,不只有享盡視覺與聽覺的美好,也看見對這個世代的寫照。值得讓人反思。

註釋

1、2019/04/21《毛月亮》演後座談。

2、李欣恬 、 陳怡誠,中時電子報: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90115004177-260405?chdtv

《毛月亮》

演出|雲門2
時間|
地點|國家戲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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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體的概念使肢體嫁接在彼此的肢體之上,在這裡鄭宗龍並沒有明確地刻畫動機,而是透過一連串的現象來回應無無明盡的意識觀想。這樣難以捕捉、不可視的質感,以筆者個人的直觀感受來說,同時結合編舞者自身人格與背景來進行梳理,《毛》有大部分的創作核心依舊是向其兒時的童年回憶「童乩」靠攏。然而無定向的身體路徑、見山是山的現象敘說,在許多舞者空靈甚至理性的面部表情底下,似乎蘊生不出我們刻板印象中的艋舺喧囂,對應到的是來自Sigur Rós其精靈般的夢境殘響,以及直入火山流質與冰冷空氣的地理風貌:自然現象,這恐怕是理解《毛》更好的方式,同時也是編舞者如冰晶般構築舞蹈肢體的其中一種可能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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